十里

59 错误的春天

班扬自从千面屿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凯特琳，继续被分去干活，只是工友由其他俘虏变成了河间地平民。

在班扬旁边干活的工友与新来的班扬攀谈，以为他被上头叫去做活又被赶回来了，还安慰了他几句：“那些细活我们这些年纪大的，学不会了。我家三丫头聪明，会做那些夫人要的东西，我老娘做家里的事，帮三丫头理个材料，四丫头织布，有时还跟着别人认几个字，回来讲给我们听，五小子在给铁匠烧火，倒暖和。大冬天打着仗，离了家，一家老小还有口饭吃，我也没别的要求啦。”

班扬不知道凯特琳对长夜有没有防备，他倒是很想去问问——他在心树下发过誓的，割据一方的国王随便的一句话不够解除他的誓言，可城堡里头他是去不得的。班扬史塔克手上做着活，心中装着事，嘴上说的话没过脑子：“你家老大老二呢？”

“老大和他小叔叔一道被兰尼斯特【】害死了。老二死在多恩人手底下了，村里人告诉我的。再打起来，老子也去砍几个给二小子报仇。”

 

 

挨了许多天，班扬被叫去在布满尘灰的装饰物里辨认有没有熟悉的。河安夫人和兰尼斯特都在场，老夫人看着东西搬进搬出，感慨万千，转头瞧见了班扬：“你多少还记得吧？”

主堡里的贵族们要低成本简陋复原当年赫伦堡大会的盛况，这并不十分困难，那场大会后，赫伦堡河安家族一蹶不振，也没有财力购买新的好东西，如今存留下的器皿装饰多多少少都在当年出过场。

学城飞来了白鸦，他们认为春天即将到来，赫伦堡却未安排让百姓耕种土地，凯特琳女爵分外肯定即使春天来到，也不过一次错春，白费功夫不划算。

 

 

女爵并未忽视气候变幻的消息。

长夜？错误的春天？不利用这个机会刺激相关人等，那就不是凯特琳了，她憋了满肚子的火，在赫伦堡宏伟而破败的副楼分派任务，手工业制品、海外补给线、技术进步……

兰尼斯特同河安夫人下来看看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，备下的干草早被拿出去防滑，柴火的储备算得上充裕了，他却还嫌弃不够。北境的战役结束，河安夫人本打算把剩下的黑曜石做成东西当稀奇物件卖到海外去的，现在却取消计划，连下脚料碎片都让詹姆安排人抬到上头的武器库去了。

班扬听着詹姆和河安夫人重复使用一些新鲜得仿佛是生造的词，讲些琐事，只字不提外面的形势，他们形容中的凯特琳也分外陌生。信息闭塞的日子太难受，他不禁开口向詹姆试探道：“会打到这边来吗？”

詹姆看都没看他：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
班扬要开口，烛火摇曳，映着高大的影子，兰尼斯特家的侏儒走下了楼梯，他向河安夫人躬身：“夫人，科布瑞伯爵的队伍带来了不少东西，请您安排。”

河安夫人叫了学士便上地面去了。

提利昂打量了一下周围，没说什么。

 

 

兰尼斯特兄弟的气氛相当古怪。班扬无所适从，就这样回去干活又不甘心。俊逸少年跑下了阶梯，灰色斗篷上还有未化的雪花：“提利昂大人，我母亲邀您去书房。”

班扬认出了自己的侄子：“布兰登？”

“班扬叔叔！真高兴能看见您。”

 

 

班扬让侄子一并带他去书房。

进到书房，凯特琳一身半旧衣衫，站在书桌旁，似乎在沉思。

“夫人，您有什么消息想告诉我？”提利昂熟练地自己倒了酒，慢慢地坐喝。凯特琳朝声音来源处看来，皱眉，不知是对不请自来的班扬还是自顾自喝酒的提利昂。“布兰登，你和你叔叔都出去，有事晚些时候再来找我。我要和提利昂大人商量一些事。”

“您要跟我单独谈一谈，真是个噩耗，我是否需要担心自己？”

凯特琳示意灰风出去：“您觉得呢？”

 

 

于是布兰登和班扬漫步在赫伦堡的走廊，冰雪已有了消融的迹象，化干净还要很长的时间。冷风刺骨，砖石碰撞的声音映衬着劳动号子，半大的孩童掸去草垫子上的冰，拣有一丝阳光的地方晾晒，这座城堡对一切物资都很宝贝，即使只是用来铺在路上防滑的垫子。

寻了个避风的角落，布兰登在塔楼的楼梯上坐下，梳理着灰风的毛，灰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。这是一头很有灵性的狼，有时对上灰风的眼睛，班扬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罗柏。

班扬述说了自己迷失在风雪中，不知走过了多少地方，莫名其妙到了赫伦堡周边的经历。他怀疑永冬之地与千眼湖有连接。

无论诸神对班扬有什么安排，他现下也做不了什么。

 

 

布兰登或许听出了班扬的不满，他盯着远方飘扬的旗帜，安慰叔叔道：“薇拉——罗柏的——遗孀现在代莱拉理事，父亲在红堡，薇拉现下烦心事多，处境不容易。不过，我或许能安排您去找琼恩，他约莫着还有一两天就到了吧？”

拜拉席恩的鹿旗挂在最高的位置，鲜明的表明了赫伦堡的立场。

“现在……到底什么个情况？”班扬试探性地问道，他虽然很在意暧昧不清的长夜，可眼前的战争也现实存在。

“嗯。母亲说她已经做完了她能做的，剩下的就交给詹姆爵士和灰风了。”

“赫伦堡守军由詹姆爵士和灰风负责。”

“一个兰尼斯特和一头狼？”

“母亲说这是她目前拥有的最好的将领配置了。我觉得她可能把灰风当作罗柏了。她最近几年的日子很不好过。罗柏的死对她的刺激太大了，她最近喝酒喝得太多了。”

 

 

提起罗柏，班扬也没有话说了。转悠了半晌，布兰带班扬回去了凯特琳书房，布兰犹豫了一下，抢先踏入门：“母亲！”

凯特琳望了次子一眼，布兰登乖乖地见礼：“戴恩小姐，欢迎您来到赫伦堡。”班扬低头避开一切不必要的注意。

“这孩子都这么大了，那我就先告辞了。”女声带了多恩的口音，似乎在感慨岁月。

在此地，班扬不禁想起了另一位戴恩小姐。

“学士，班扬 史塔克今天开始就不做活计了，您记得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去开塔楼的门了，我这里不需要您了。”

学士刚走，一头白狼窜了出来，布兰惊喜中是无限哀伤：“白灵！”

“行了，去学士塔楼守一盏茶的时间，等瞧见詹姆爵士，告诉他北境先锋到了。让他去河安夫人那里找琼恩，你去接应艾莉亚，找贝里伯爵商量细则。”

“艾莉亚不在奔流城？那是不是……”

凯特琳拒绝回答，打发了儿子，转头向班扬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 

 
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“我没什么想干的。走一步看一步吧，对我来说，劳勃比伊耿好得多，席琳更是远胜丹妮莉丝。让我们看看这个春天会发生些什么吧。你去吧，你做你的选择，我做我的。”